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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9章 埃克斯特人

  第149章 埃克斯特人 (第2/2页)
  
  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反应慢,男爵愣了愣神,看向自己的大衣。
  
  “噢,因为这不是从你的庄园和村庄生产出来的,”詹恩恍然道,“而是你从翡翠城里买来的——兴许还有你家里的一大堆物事,从你老婆身上的脂粉饰品,到给你儿子准备的葡萄美酒。”
  
  “因为翡翠城生产更多的东西,更多的商货,更多的资源,更多的工具,反过来交换给他们,”詹恩冷哼道,“他们,你领地上的农户们才会带着土地里产出的——原本只需要储藏进仓库等待过冬的——粮食,走出乡村来到城镇,参加集市,最后出售给我们。”
  
  “所以,翡翠城里的人,像我这样的‘领主’,才不至于纯靠你一个男爵上交的那一点租税过活,要么到最后活活饿死,要么就加税官逼民反。”
  
  男爵张口欲言,却说不出话来。
  
  “我们,翡翠城不只保护他们,”詹恩背起手,威严尽显,“也反过来供给他们,以换取他们的产出,因此双方才得以从翡翠城的发展里得利,从而让整个南岸领获益。
  
  “我父亲免除他们的多余劳役,乃至定期兵役?这样他们才会有更多的时间,越发热忱,越发高效,在自家土地上的产出逐年增量,你的领地上的新生人丁才会增加,荒地的开垦才会越来越多,心思越来越活泛,产品的种类越来越丰富,他们才能将更多的产出卖到诸如翡翠城这样的城市,获取更高更多的利润。”
  
  “可是我们的租税——”男爵似乎还想争辩。
  
  “至于允许以现钱缴税交租……没错,你收到的租税里,实物产出少了,钱款多了,可正是为了换取交租的现钱,你土地上的人们才会更需要集市,需要交易,需要以货换钱,凑足租税。”
  
  在后面的泰尔斯听到这里,不由得深深蹙眉。
  
  詹恩的一番话说得原本嘈杂的大厅鸦雀无声,只听他一人演讲:
  
  “越来越多的人们才会载着出产去往城镇,来到翡翠城里,出售粮食和其他能卖钱的货物,以形成有规模的特产,吸引更远方的商人,而他们的到来,能带给翡翠城——乃至南岸领和星辰王国——自己所无法生产的东西。
  
  “循此,无数的粮食、农产、原料才会流动起来,流入城镇,支撑人口,从而带动商贸,连通远近。而城镇里工匠们精心打造的货物也才能反哺回你和你土地上的人民,让你能享受文明的产品和远方的商货,不至于窝在城堡庄园里,守着褴褛衣裳和破碗烂盆,不识七海,不知四方,坐井观天一辈子直到老死——你还需要我再提醒你,这件华贵的大衣都有哪些原料,而它们分别是在哪里产出和制作的吗?”
  
  詹恩痛斥道:
  
  “男爵,你所厌恶的减役免役,你所不感兴趣的现钱缴税,它们连接着城市和乡村,维持整个南岸地区的经济运转,这才是这些法令存在的意义!”
  
  “但是……传统……”特伦特被他说得满头冷汗,但是依旧不肯放弃,“原来不是这样的……我祖父那时候……”
  
  听到这里,詹恩没有像方才一样马上反驳。
  
  他露出犹豫和难色,沉默了一会儿,方才长叹一口气。
  
  (“真他妈能装。”——事后的泰尔斯)
  
  “我知道你的难处,男爵,我也清楚你的打算,但泰尔斯王子的莅临不是你借机发难的理由。”
  
  詹恩公爵抬起目光,话语生寒:
  
  “也不是你借王室之威,施压横行的工具。”
  
  此言一出,审判厅里人人一凛。
  
  “但请勿忘,特伦特男爵,你四代之前的祖先,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丁,在空明宫的属地里劳作耕种,”鸢尾花的主人语气渐渐温和,“是的,我记得你的家族,事实上,我知晓我麾下每一个封臣的来历和过往。”
  
  特伦特男爵怔怔地看着他,微微颤抖,
  
  “第四次大陆战争给了你祖先上战场证明自己的机会,他把握住了,挣来了特伦特的姓氏以及勋爵的爵位,他的子孙又更进一步,赢得封地与守土之责,将爵位变成家族世袭的荣耀,最终传到你这一代。
  
  “所以,相比起普通人,特伦特男爵,你有更多的机会:你出生在仆人和奶妈的呵护中,你有自小就接受常人无法可想的的教育,你还有一大片土地,你有家族的名望,你有祖辈留下的积蓄,你有数代人留下的关系人脉,你有依然具备军事意义的城堡。”
  
  詹恩紧盯着他,目光复杂,似有怜悯,又似有愠怒。
  
  “你有你的姓氏……以及它所代表的特权,收税、征召、审判……太多的特权,有些看得到,有些看不到。”
  
  “而你却落得这般田地,财政窘迫,家徒四壁,甚至要靠非法手段来盘剥子民,”他话锋一转,“还推说是我父亲的法令,是翡翠城的发展,害得你沦落至此?”
  
  “不。”
  
  鸢尾花公爵斩钉截铁地道:
  
  “你之所以如此,特伦特男爵,是因为你不愿睁开眼睛,接受现实,以做出改变。”
  
  他说着话,突然伸出手臂,向着整个大厅示意:
  
  “这里是我家族的空明宫,但也是翡翠城的审判厅。”
  
  “可是你,男爵,你却离不开你的城堡,离不开你的庄园,离不开你的管家,”詹恩冷冷道,把男爵说得无地自容,“你离不开地位比你低,要叫你老爷的农户——不只因为要靠他们的劳作和产出来养活自己,更是因为你需要他们的地位比你低,需要有人看着你时,目光带着顺服和畏惧。”
  
  “你离不开从小到大对周围人呼来喝去的感觉,离不开有人吹捧,有人谄媚,有人上供,有人低头,有人让你颐指气使的那份优越感。”
  
  詹恩寒声道:
  
  “这才是真正阻碍你过活的东西。”
  
  审判厅里无比寂静,每个人都在思考着公爵的话。
  
  唯有泰尔斯紧皱眉头。
  
  “但我们是星辰王国!我们是帝国血裔!”男爵难过地道,“我的祖先保护他的子民,他的子民附庸他的统治,我们从国王到百姓各司其职,从骑士到商人自有所归,这才是统治……”
  
  “我也为自己的姓氏和血统自豪,为家族的悠久历史骄傲,”詹恩很快地打断他,“但我宁愿把这种情感放在心里,而非强加到他人头上,以陶醉自我掩盖实质,却招致厌恶和自甘堕落。”
  
  “不管你是四代之家,”南岸公爵轻声道,有意无意地向旁边踱步,露出泰尔斯的身影,“还是帝室后裔。”
  
  泰尔斯马上感到有不少目光投射而来。
  
  真是操了。
  
  “要论血统,这个大厅乃至这间宫殿,这个城镇,都没有人比我身旁的泰尔斯殿下更加高贵,那可是曾见证帝国辉煌的璨星王室。”
  
  詹恩说着,从衣兜里伸出手,将一枚银币弹落楼下,被男爵一把接住。
  
  “然而当你拿出一枚银币,就会知道,连他们也清楚明晰地知晓:王者不以血脉为尊。”
  
  特伦特男爵看看银币,又看看泰尔斯。
  
  王子不爽地抿起嘴。
  
  “璨星王室谨守法理,遵从规则,他们明智而克制地统治王国,他们带着礼节和尊重来到这里,来到我们的土地,我们的城市,他们从不贸然插手下属臣民的生活,不会粗暴地干涉翡翠城的内政,无论是我们的统治方式,还是我们的实际利益,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的责任——但你呢?当你声称要诉诸星辰正统,从而对布伦南审判官无礼的时候呢?”
  
  老审判官咳嗽一声,坐得更直了。
  
  “翡翠城是公正和法律的城市,这不仅仅是我们自夸的过誉之辞,”詹恩扬声道,“翡翠城相信公正,相信没有不劳而获,相信付出必有回报,为了确保这一点,翡翠城也相信法律,相信统治不应混乱随性,规则理应公开明确。”
  
  “你以为你在诉诸传统,利用身份赐予你的特权,管教你辖内的领地和人口,但若我支持了你的申诉,倾向于你作出仲裁,那就是允许你挑战整个翡翠城乃至南岸领的统治根基,那才是不负责任的。”
  
  詹恩缓了缓,叹息道:
  
  “我知道,传统和法律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,有时候甚至互为因果。但有一点,法律不能因为上位者的意愿而随意更张,因为我们相信在此城所能看见的范围内,有些规则,即便是我,姓凯文迪尔的世袭统治者,也不能打破,没有秘密,没有黑幕,没有例外!”
  
  “唯有如此,为所有人所认可和遵守的规则,才能反过来促成所有人的福祉。”
  
  公爵回过神来,义正词严:
  
  “因此,我无法为你仲裁,特伦特男爵。”
  
  “我也奉劝你,收回当众逼王子为你仲裁的打算——他这辈子被人逼着做的事儿实在太多了,你排不上队。”
  
  泰尔斯小脸一黑。
  
  男爵浑身一颤,跌坐在席位上。
  
  詹恩微微一笑,同样坐回席位,收获泰尔斯的白眼。
  
  一声,两声,三声……无数的掌声接连不断地从旁听者中响起,詹恩谦和地挥手回应。
  
  咚!
  
  “肃静。”
  
  审判官面无表情地把庭上的秩序拉回来。
  
  “抱歉,布伦南审判官,”詹恩向着老审判官歉意一笑,“我越俎代庖,把您的案子带偏了,事实上,我也许应该聚焦在案件本身。”
  
  “非但如此,小子,”布伦南不客气地道,“你还把审判厅的场合,变成了你阐述政治理念和出风头,乃至和王室博弈的地方。”
  
  詹恩面孔一僵。
  
  泰尔斯眉头一舒。
  
  “因此,本庭要对你处以三百个托蒙德金币的罚金,詹恩大人,”布伦南审判官冷冷道,“你对此有异议,或者要上诉吗?”
  
  詹恩狠狠蹙眉。
  
  等等,多少?
  
  泰尔斯一愣。
  
  鸢尾花的主人长叹一口气:
  
  “没有。我尊重审判官的决定。”
  
  布伦南审判官捋了捋自己的胡子,满意点头。
  
  “三百……”带着这个大概会让史陀后勤官心脏病发的数字,泰尔斯压低声音,惊讶地问:
  
  “你就这么认罚了?是真的不想上诉,还是太有钱了不在乎?”
  
  詹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抽。
  
  “因为我不想被他罚得更多。”
  
  “你怎么知道会罚更多?”
  
  “经验。”詹恩不爽地道。
  
  泰尔斯顿时幸灾乐祸起来。
  
  三百金币,哈哈……
  
  “还有就是,”可惜公爵的下一句话,浇灭了泰尔斯的兴致,“我确实很有钱。”
  
  “但除此之外,我不得不说……”布伦南审判官的话把整个审判厅的注意力吸引过来。
  
  “您虽未曾援引具体的法条,詹恩大人,也未曾给出实际的解答,但您却站在统治者特有的高度,为我们叙述了翡翠城的生存之道——为什么这样缴税,为什么可以免役,为什么城镇不必耕作,为什么商货要这么流通,所以法令和律条为什么这样安排,您阐述了统治的一整套运作方式和它背后所秉持的精神和原则,讲述了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相信着什么,努力想要获得什么。”
  
  审判官有些唏嘘:
  
  “帝国时代,有一位学者曾说:传统造就法律,法律回应传统。光这一点,您就胜过许多我在龙吻学院里,学法律却学成了法匠,只知晓照本宣科和死扣法条,却浑然无视其后的精神,无视我们立法执法的根本,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同仁们。”
  
  泰尔斯看着詹恩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。
  
  “您过誉了,布伦南审判官。”
  
  詹恩适时地起立鞠躬:
  
  “我父亲在时,常常对我提起您的学识和品行,赞赏您的经验和专业,您为翡翠城乃至南岸领的所有人断案定规,指明方向,相比起我这个劳什子公爵,您才是翡翠城的瑰宝。”
  
  布伦南点了点头,显然很是受用。
  
  “我要加罚你一百金币,”但审判官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友善了,“因为你在审判庭上,借着贵族仲裁的神圣职责,拍审判官的马屁和攀扯关系。”
  
  詹恩的笑容一僵。
  
  泰尔斯突然觉得那个审判官很顺眼。
  
  “特伦特男爵,斯里曼尼辩护师,还有这位莫利纳村长,”审判官回到当前的样子,“因为男爵的特殊要求,我们已经把这过程经历了两遍了,所以我相信你们应该没有更多的证据和论述了,那么本案将择期定判。当然,男爵大人,你是贵族,因此也可以行使贵族的复审权,三度申诉——但那就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  
  他摘下眼镜:
  
  “而在那之前,我建议你去雇一个辩护师,他们的行会就在光荣区,总比您大老远从城堡里赶来,在空明宫里当着王子殿下的面大声嚷嚷的要好。”
  
  特伦特男爵浑身一颤:
  
  “雇佣辩护师,又要花钱?”
  
  “是的,又要花钱,”布伦南审判官叹了一口气,“但是能少些麻烦。”
  
  他一敲法槌:“闭庭。”
  
  审判厅里重新传出纷纷议论。
  
  “但是官老爷,大人们,”那位村长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,“我们的粮食还被扣着,如果他再申诉,再拖……错过集市,再几个月就要过冬,我们拖不下去了……”
  
  他身边的斯里曼尼辩护师伸手扯了扯他,阻止了村长继续。
  
  “我很同情你,这位莫利纳村长,但是既然你们接受了背后资助人的建议,把此事提起上诉,就应当料到其中的风险,”布伦南看向斯里曼尼,又看向后方的旁听席,目光不善,“而你们也许该想想:那些资助你们上庭的人,他们在意的,真的是你们的粮食,你们的利益——还是一旦拖入漫长的审判流程后,他们能从一群走投无路的贫民,以及一片上下凋敝的土地上所获得的东西?”
  
  这话听得泰尔斯目光一动。
  
  村长听得一片懵懂,但很快被斯里曼尼拉走。
  
  布伦南审判官似有犹豫,他又回过头来,对整个大厅叹息道:
  
  “说实话,作为审判官,我并不乐见这场审判。”
  
  “作为审判官,我本该试着弥合公正,约束强者,保护弱者。但事实是,这场审判里真正的强者,反倒躲在暗处继续得益,而明面上的双方都损失惨重。”
  
  泰尔斯和詹恩对视一眼。
  
  老审判官看了看两边的男爵和村长:
  
  “可是既然规则如此……恕我再多一句嘴罢:律令规条只是死的文字,流动在文字之外的,才是真正的力量,而如果你们继续囿于前者而忽视后者……”
  
  布伦南审判官长叹一声,闭口不言。
  
  席位上的詹恩皱起眉头,他招来下属:
  
  “吩咐下去,从今年的应灾款里拨一部分钱,补那批农户因此损失的售粮差价。”
  
  他目光一寒:
  
  “同时给粮商公会带个口信:我在看。”
  
  陷入沉思的泰尔斯轻哼一声:“想不到了。”
  
  詹恩瞥了他一眼。
  
  咚。
  
  “下一个案件,第680-10-0882号,”布伦南审判官重新戴上眼镜,“羊毛公会的三位商人,诉贝德伦勋爵债务违约……”
  
  他话说到一半,向二层看去:
  
  “为什么你们还在这儿?两位公爵?”
  
  啊?
  
  泰尔斯和詹恩一愣。
  
  “难道不知道大人物的到来,会严重转移人们的注意,分走我的权威,影响审判庭的工作吗?”
  
  布伦南语气不佳:
  
  “还是觉得罚金不够多?”
  
  下一秒,泰尔斯和詹恩咻地一声从座椅上弹起来,消失在所有人面前。
  
  泰尔斯和詹恩双双走出审判厅。
  
  “很好,至少我们现在知道,”詹恩冷冷一笑,“这场审判只是某个无脑贵族病急乱投医。”
  
  他望了泰尔斯一眼:
  
  “而非某人对翡翠城伸手的工具。”
  
  泰尔斯皱起眉头:这就开始演了?
  
  重新来到公众面前的詹恩对泰尔斯态度冷淡,甚至连简单几句寒暄都没有就离开了,阿什福德向着泰尔斯鞠了一躬,笑眯眯地随主人离开。
  
  而泰尔斯看着詹恩的背影,又看了看审判厅的位置,最后望向建立在祖先岩上的空明宫,陷入沉思。
  
  “吾心繁冗。”他幽幽道。
  
  一直等在门口的米兰达来到泰尔斯身旁,向离开的詹恩努了努下巴:
  
  “他还是不待见您?”
  
  泰尔斯摇了摇头,表情却变得凝重。
  
  “米拉,你知道为什么,血色之年里埃克斯特人在入侵星辰之后,没法留下来,继续占领北境吗?”
  
  米兰达顿时一愣。
  
  “北境人久沐王统,”要塞的无冬利剑反应极快,“也尊崇寒堡的统治,抗争不断,起义不绝。”
  
  泰尔斯笑了。
  
  “这当然是原因之一。”
  
  “但我以前上课的时候,有另一个说法是,埃克斯特人的统治管理能力不足,他们只会也只能顾好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地,多了就力有未逮,远了就首尾难顾,杂了就顾此失彼。”
  
  米兰达目光一动。
  
  “所以一旦没有军队镇压了,就要么天怒民怨官逼民反,要么经营惨淡灰溜溜撤走,总之,埃克斯特人的统治有其界限——他们无法理解,更不适应星辰已经习以为常的统治和生活方式。”
  
  统治的界限。
  
  泰尔斯默默道,同时想起那位久违的龙霄城同班同学。
  
  “您的意思是?”米兰达小心地提问。
  
 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,露出苦笑。
  
  “我父亲青睐翡翠城很久了,所以我们才从王都来此。但看看周围,米拉,看看周围。”
  
  泰尔斯转过身,目光扫过凯文迪尔家族的祖先岩,扫过仍然传出法槌声的审判厅。
  
  最后,他面对着翡翠城区的方向,感受着空明宫外的熙熙攘攘。
  
  他平静地开口:
  
  “现在,我们就是埃克斯特人。”
  
  望着心事重重的王子,米兰达顿时愕然。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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