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四十五章 生民化怨,怨气盈天 (第1/2页)
以身化符,逆冲九霄。
随着那滚滚雷霆之中的一道身形破碎,血肉消融,却仿佛是茧中飞出了一道虚影。
伴随着那一道道白幡与幡上垂落的无数道符纸,击溃了一道道雷霆,直冲向了那空中低垂的铅云之中,铅云陷入了平静,又剧烈的收缩,而后炸开。
一团铅云骤然被撕裂,然后向了四面八方溃散,一层一层,一圈圈,直退出了万里之遥,视野之外。
而这万里之地,则变得难以形容的阴暗,却又空洞,隐约间,只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气,笼罩了四面八方,雾气之中,一道道符篆若隐若现,仿佛有声音,以天空为界,来回回荡。
“天不让我活,我与天偕亡……”
“……”
四府七州,数十万沉眠之中的百姓,都被这声音惊动,脸上露出了前所未见的表情。
仿佛被人强行打开脑袋,灌入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声音。
“发生了什么?”
而同样也在这一声怒吼,在几十万百姓的梦里回荡之时,昌平王军中,同样也有无数人只觉头皮一紧,某种难以想象的压抑,笼罩在了心头。
纷纷抬头向了天空中看去,铅云已散,他们什么也看不到,但偏偏就在那一片空洞里,仿佛出现了什么让人心惊之物。
而如今的昌平王,正在宴请各方世族门阀的老爷,约定破此冗余之后,便要以此为基,进军明州,而后将明州、东平府城以及清府一带,连成一片,作为这夺取天下的基本。
谈笑之间,皆极有自信,却冷不丁一股子阴风从外面吹了进来,帐内点着的几十支蜡烛,便忽然同时烛火摇晃,然后噗的一声灭掉。
整齐划一,诡异至极。
仿佛有几十只看不见的鬼,随了那一阵阴风飘进了帐里,然后对准了蜡烛,同时吹灭了似的。
满堂说笑之声,就此消失。
黑黝黝的帐里,昌平王以及各路世家门阀家主,彼此对视,皆没来由得心慌。
只觉迷迷蒙蒙之中,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人的痛骂,指责。
“有人使咒?”
这昌平王虽然是草头王,却也是江湖里出身,见识极广,一怔之后,便立时拍案而起。
怒喝道:“好大胆,此乃军中,兵马煞气,可破万法,谁敢使咒使到军中来?”
这一瞬间,他甚至只觉荒唐可笑,立时便要点起兵马,将那胆大包天敢使咒的人给抓来,又或是下令让手下兵马演武,靠着这军中煞气,使那使咒之人被反噬而死。
但是他有一万个理由,不怕那使咒之人,偏偏自己越是这般大喊,越是觉得心里发毛,莫名的恐惧了起来。
他努力瞪大了眼睛,想看清周围的一切,却越看越迷茫。
刚刚还与自己推杯换盏,说说笑笑的幕僚与世族老爷,那一张张脸都变得模糊了起来,最后却变成了一张张铁青而愤怒的泥腿子那粗糙的模样。
纷纷指了自己的脸,破口大骂。
越来越多,越来越多。
数不清的声音同时钻进了自己的耳朵,压住了自己的魂,压住了自己的身。
他越是被压住,便越是害怕,声音更用力,更是大声的唾骂。
但他却渐渐的,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,越是使劲,自己的声音便离自己越远。
“昌平王……”
帐中,有人忽然飞跳了起来,声音颤着大叫。
其他人也纷纷转头看去,直吓得头皮发麻,只见随了那烛火熄灭,昌平王仿佛是一拍案几,便站了起来,伸出了手指在骂着什么。
但是定睛看去,便见昌平王如今已经脸色铁青,张大了嘴巴站在那里,五官都有鲜血淌了出来,早已暴毙而亡。
但是他骂人的声音,还依稀在这帐内回荡着,仿佛他的魂不知自己已死,仍在故作强横,破口痛骂。
“有人使咒害人?”
“这可是在大军之中,谁家的咒这般厉害,直接压住军中煞气,咒杀主帅?”
瞬间便有难以形容的恐慌蔓延了开来,这事实在超出了众人的理解。
但却也在这时,帐外一下子便有更加凶猛强烈的风刮了起来,直将这军帐都掀翻了开来,这帐中无数贵人,便一下子像是被冬日里脱去了衣服,浑身冰冷。
丝丝缕缕的阴风从自己身体之中穿过,就好像是有一只只冰冷的手,摸过了自己每一根骨头。
“你……”
有军中大将,嘶声开口,想要说些什么。
但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,便已忽然之间,同样的暴毙身亡。
“啊……”
其他的军师,幕僚,大将,统领,见着这模样,便已经控制不住,拔腿便要跑,但有的只是身子一晃,便已歪头死了。
有的跑出没几步,便身子一僵,倒在了地上,双目兀自圆瞪。
那一场投入了四府七州百姓梦里的皮影戏,名字为“昌平王丧心病狂,降头陈纵尸拜粮”。
所以这一场咒,也是先指昌平王。
纵是一方草头王,纵是随着天下草头王越来越少,他们的天命也越来越厚,纵是他身在三万精兵环伺之下,鬼神难侵,却也在这一场咒下,死的悄无声息,不明不白。
他甚至都没有得到挣扎一下,说上几句话的机会。
而其他的将军,幕僚,那便是纯粹因为跟错了人了,百姓们知道有个昌平王,但哪知道昌平王长什么样?
这些跟着一起被咒杀的将军也好,幕僚也好,便都是曾经露过面,被那些百姓记住的,因为你是大官,便当你是昌平王。
只要曾经被记住过脸,那这会子便一起被咒给找上了。
“哗啦……”
这一下子,偌大军中,却是忽然之间,乱了起来,曾经的昌平王还想着让那冗余军先溃散,不战而胜,却没想到,如今溃散的居然是自己。
那各方的统领,各个头目,甚至普通的兵马,都在这时,感受到了那种压抑而阴森的气氛,仿佛无形的黑气,时时的追着自己。
心里越来越恐慌,胆魄一开始变小,便控制不住了,会直接消失掉。
那些过来赴宴的世家老爷们,也控制不住的浑身哆嗦了起来,推倒了案几,在地上爬,在扶着柱子起身,有人只顾了抱着头,要逃,虽然不知道逃向哪里去,却一定要逃。
也有的手里有些庇佑自身的好物件,或者是家中先人的塘灰,拼了命的拿了出来。
但四下里,阴风更大了,席卷了整片军营。
空洞的夜色之中,天上仿佛垂落了一条条,一道道隐隐约约的黑线。
他们手里庇佑的物件,才刚捧了出来,便立时就破碎了,他们哆哆嗦嗦拿出来的塘灰,却立时便从囊袋里开始渗透,飘落。
任是他们双手努力的去护着,都阻止不了塘灰的飞扬,能坐在这宴上的,都是大户,家里的先人饱受香火,也灵验的很,如今却起不了一点作用。
飘飘洒洒,消失不见。
终于有胆子大的人意识到了这是一场前所未闻的泼天大祸,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:
“快,快请降头陈家的先生来救命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怎会如此?”
偏在此时,降头陈家,一方修建在了山里,四下里结满了蛛网的老宅之中,也正有一声几乎变了调的惊呼,响彻了宅院。
在这老宅的大厅里面,几支粗如儿臂的蜡烛,点在了四个角,烛火碧绿,照在了坐在太师椅上的几个人影身上,也照亮了堂间竖直摆放的五具铁棺。
那五具铁棺,早已生锈,上面沾着湿泥,仿佛是新近挖出来的。
而在那一片军营之中,昌平王暴毙身亡,军中大乱之时,阴风同样也吹到了这一片庄子里来。
空中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,更是比那军中,还要密集了十倍,百倍,随着那若隐若现的唾骂声,回荡在了堂间。
堂间陈家七位族人,四大堂官,一应在此侍奉的活鬼小厮,阴魂侍女,都在这阴风刮了起来的时候,感觉浑身都不自在,毛毛祟祟,总仿佛有什么东西遮着自己脑袋。
这是被影住了。
凡人中咒,或许不是门道里的,但也会在咒法临身之际,感觉自己仿佛被遮住了,哪哪都不舒服。
降头陈家上下皆是门道里人,自然更清楚这种感觉,但是他们的第一反应,却是无法相信,向来都不信,居然会有咒法,临到自己身上。
失声之余,所有人却也都看向了堂间的一具棺木。
那是五具铁棺中的一具,内中放着飞尸降,也是五大降尸里面,唯一唤醒的一具。
如今分明没有驱使它,但这棺材居然莫名其名的颤动不已,棺盖不停弹动,仿佛是里面有东西,急着想要跳出来。
四下里愈发的压抑,阴风愈发的凶狂,温度也越来越低,忽然之间,那棺盖被巨大的力道,推到了一边,里面一具腐尸半坐了起来。
但却也在这一霎,阴风达到了极点,这一具腐尸努力想要坐起,居然失败了。
它发不出声音,只有身子在不停的颤抖。
渐渐的,黑色的黏液,从它身体各处渗了出来,竟是一点一点,融化成了一摊汁水。
“为……”
看着那铁棺之中降尸的模样,旁边蒲团上,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,努力压着身体里面的什么,颤声开了口:“为何会……会这样?竟有人……借咒压降,我……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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